冬天怎么过

　　小雪时节刚过，初冬的寒风裹挟着毛毛细雨，一改前两天温和的吹拂，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。华灯初上，我腋下夹着公文包疾步在繁华的街道路口，美轮美奂的路灯直插黑沉沉的夜幕深处，一路洒射的灯光追寻着步履匆匆、神色凝重的路人。还有一些如我一样的下班族仍滞留在大街上、超市里、偶遇熟人朋友的路旁、与领导朋友聚会的茶肆酒楼……冰冷寒风蛮横的搜寻浑身所有的出口处，我缩紧了脖子，围拢了衣领口，呼呵着双手，一面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，一面一路小跑着往回赶。

　　冬天怎么过?买个电烤炉或者装个空调呗，只要有“米米”，那还不简单!眼下我就是这么想的。一个人住在一套二室二厅的房子里，空荡荡的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，又是单身汉，还不冻个半死?赶紧到商场去买个电烤炉吧，插上电源，几秒钟就会给你一个“热脸”。

　　于是，我走进这个城市最大最豪华的购物广场，商场里空调开得很足，一进入骤然温暖如春，偌大的空间里人流如潮摩肩接踵。这儿也是下班族的一个好去处呵，有些人购物是假，躲这儿避寒是真。超市里更是人满为患人声鼎沸，耳边响起优美舒缓的音乐和清晰甜美的广播解说，热闹而不失安静，人头攒动而又井然有序，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。我跑到蔬菜区，抓起几个红萝卜就往食品袋里装，又跑到架子前头随便拿了一把大蒜塞进去，再买点新鲜肉吧，炒红萝卜吃，我的最爱。肉类有了，要不再买一条活鲫鱼回去?有道理，家里还有一瓶从乡下带来的妈妈精心制作的剁辣椒呢，活鲫鱼加剁辣椒再放点姜，久蒸后再用温火焖，端出时放点葱，清香四溢，绝对的美味!

　　我尽情的放松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，惬意的呼吸着“能量”，待身子热得发胀的时候，便提着199块钱的烤火炉阔步走出了广场。一股寒风迅猛袭来，走了几步，一位母亲手牵女儿急切切的拦住了我，说，这位小哥，麻烦你帮个忙吧，我来湘潭找打工的丈夫，不料他转深圳去了，现在快过年了，我们又没有路费回家。这是我女儿，已经一天没吃饭了，行行好吧，买两个包子也行。母亲空着朴素，典型的农村打扮，风尘仆仆，面容憔悴。女儿十多岁的样子，穿着校服，脸上稚嫩未脱，一双大大的眼睛哀求的望着我。她们的眼神在热烈的迎候我。我犹豫着。类似的事情我遇过多回了，一些外地的人常带着小孩或老人以没吃饭或没路费为由向行人讨钱，举动和神情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心肠一般的人。我设想着是个骗局，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劳动力干嘛不去找个事做，完全可以正正当当的赚口饭吃，却偏要低声下气的去讨钱?没路费?不可能，例如我就亲眼看到一对母女在这个附近转悠半年了，很多人给过她们钱，几乎天天都有，这么久了还没攒够吗?

　　她们的冬天怎么过?给了我身上仅有5块钱零钱后，我突然感到有一些冷意了。路过这个繁华商场拐角处的时候，很不幸，我又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。他侧卧在一大堆废纸、垃圾袋、烂衣服上面，身上套着层层破棉袄、烂塑料布。他满脸黝黑，胡子拉碴，目光呆滞，偶尔透过罩在头上的破塑料袋死盯着过往的路人。他的身边都是一些别人吃剩丢弃的方便面袋、快餐盒、矿泉水瓶，这是他的充饥物。只有几度的天气，他冻得太麻木了，但他没有瑟瑟发抖，以至于没有显现对这个寒冷冬天的任何表情。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。我很想像帮那对母女一样帮他，但是，我能做些什么?他不会向我伸手，也不会开口讲话。在行人漠然的眼神面前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?丢下10块钱就走。他实在太冷了，冷得让我心痛。

　　赶紧回家吧。天黑沉得很可怕了，寒风有变本加厉的倾向。我只好提着一大袋菜和公文包，缩紧了身子，快步向车水马龙与寒风细雨的交织中走去……快到了，路过挂满各种衣物的品牌服饰店，试穿的女士光彩亮丽喜气洋洋;路过清新典雅的咖啡吧，透过未拉紧的窗帘，里面的人在悠闲的品茗缀饮;路过闪耀着霓虹灯彩灯的KTV，里面飘出了王杰《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》的怒吼声;路过有穿着旗袍的漂亮小姐迎宾的足浴城，职业性的微笑满面可掬。再拐个角，顺着上坡走就到了。这是一个配套设施还未完善的住宅小区，有的地面还是泥巴，一遇雨天，路面就变得泥泞，不注意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把泥巴沙土全带上了水泥地面。更不幸的是，左边一栋楼房墙角有一个垃圾围，一些人把垃圾袋扔在了外面，昨天下的一场雨把垃圾袋都冲开了，里面的烂菜叶、葵花子壳、水果皮、剩饭菜全散落一地，时不时有一两只老鼠在中间窜来窜去。整个垃圾围一片狼藉，臭气熏天，有心嘲讽着行色匆匆却熟视无睹的居民。怕是有几天没扫了，清洁员上哪儿去了?

　　路边两排门面灯火通明，右边小吃店里热气腾腾，民工师傅们边吃饭边看电视。两边的三家麻将馆里今天异常热闹，店门虚掩着，热情的老板娘站在门外招呼客人，因“三缺一”，不时跑到谁家楼下大声喊叫某某。麻将馆里早已拉开了架式，想必今晚趁着夜黑风高又有一场恶战吧。前走几步，某栋楼房一楼的一家店面外面摆满了花篮，原来是一家干洗店开张了，店面颇气派，门前积了一层鞭炮渣，从它的厚度就可以看出主人的喜悦和渴盼。与之鲜明对照的是左边的一家小卖店，它简易的搭在一栋两层旧厂房外面的楼阶下，面积不到3平方米，前面立个木柱子，上面盖个雨篷，里面的货物也简单得很，只有几种日常生活用品如烟酒槟榔、零食等。店主是一位我熟知的中年妇女，下岗几年了，每天守着这个小摊子，赚个十来块小菜钱。男人下岗后在一家私企打工，每天早出晚归，赚的钱都丢在上高中的小孩的学费里了。暗淡的灯光里，她正缩头打着毛线衣，一阵寒风吹得那张挡风的木门哐啷响。

　　站在门口掏钥匙，一个冷颤打得我直哆嗦，商场里吸收的热量早已消失殆尽了。天冷了，先做饭，吃一顿饱，然后就早点睡吧。祝福所有的人今晚吃个饱饭，睡个暖觉，做个好梦，然后快乐、平安、健康的迎接新的一天。

　　作者：李朝晖

　　稿源：齐网

　　编辑：齐若凡